嘲讽“挖野菜”，恋爱脑惹了谁？

这个双十一，我们和大家一起聊聊当代年轻人的恋爱观，先从最近网络上“挖野菜”的梗开始聊起。

这个现象起源于古早电视剧《王宝钏》的重新爆红， 宣萱饰演的王宝钏在剧里为爱独守寒窑十八年，挖野菜的截图被网友用来做成表情包，并被认为是“恋爱脑鼻祖”。

现在则越来越多人用这个活生生的例子来奉劝身边的小姐妹谈恋爱不可太过投入。

对于这个现象，我们好奇的是，女性的牺牲和付出为什么会被认为是“恋爱脑”的行为？这背后喻示了女性的哪些困境？而什么样的情感关系又才是值得追求的？

为此，我们编辑部展开了一段对谈，看看在对恋爱脑“闻之色变”的现状之下，单身的年轻人们都在想些什么。

（以下内容共计：3700 字，阅读需要：9 分钟）

爽哥：

在讨论这个现象之前，我首先感觉到的是社会对女性的要求越来越严苛了。

对于女性来说，30 岁就是一道坎。在婚恋市场上，女性的年龄越大，越容易贬值。

比方说，25 岁应该是女性的最佳生育年龄，但对刚读完研的我来说，可能也是刚刚走出校园的年龄，此时你又没有足够的经济资本，就是还没有办法完全经济独立的这种条件下，也不应该去开展一段最终希望走向婚姻的关系。所以导致我也不敢去尝试恋爱。

电视剧《三十而已》中 30 岁就要回老家的沪漂王漫妮

图源：豆瓣

如果我谈恋爱，之后我怀了孕，那我就要生孩子，但我没有钱养，我的生活水平也会变得很差，那这不就是要吃“挖野菜”的生活的苦？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女生如果在爱情中牺牲付出太多的话，就有可能会被嘲笑是“挖野菜”或者“恋爱脑”。

但是如果一个男的去为对象付出很多很多，你就会觉得哇他是真是个大好人。比如何以笙箫默里面的男主何以琛为女主吃了好几年自己不爱吃的笋，就被认为是深情的人设。 

科科：

如果我身边有勇于为爱付出的男生，我也会觉得他很酷。

爽哥：

就是感觉对于“恋爱脑”这个话题，我从这些批评声里听出的是大家对恋爱这件事情的容忍度越来越低了。我们“反恋爱”的社会情绪也变得更加的普遍，可能在以前反恋爱也存在，但是现在这样的拿出来“公然指责”却是头一次出现，仿佛针对恋爱这件很私人化的事情，也要被批评。

但实际上体现出来的还是女性社会处境的“举步维艰”：你想过上好的生活，但你又不想错过真正的爱情。

蛋蛋：

在我看来，恋爱脑它反映了我们经常会做的一种排序，包括爱情、友情、亲情，然后你的生活、工作等等之类的重要程度。可能恋爱脑的人就是把爱情放在了更高的位置，或者说第一位。而大部分人认为恋爱这部分不应该排那么高，认为这样的排序不太“好”。

但这其实只是每个人拥有的不同价值观，就像也会有人去批评“扶弟魔”，认为不应该过分看重与家人的关系或者为此付出太多。这其实是一个道理，只是大家对这个东西的价值评判是不一样的。

《欢乐颂》中的“扶弟魔”樊胜美

图源：豆瓣

爽哥：

每个人在恋爱里追求的目标是不同的，有很多个层次在里面。有一类人，他的追求就是一些外在的物质条件，他想要自己的生活变得优越。在恋爱观上面，他并不是很追求那种浪漫的爱情，而是更想要过一种稳定的家庭生活，让自己的下一代能生活得比自己好一点。

这一类人会倾向于认为不应该去为了一段爱情牺牲自己现有的生活质量，所以也就没有办法接受王宝钏“挖野菜”的行为。 

蛋蛋：

在我的价值观里，我认为完全没有必要为了另一个人去让自己变得更悲惨。因为我觉得最好的关系，说白了应该是相互成长的，应该让两个人都变得更好。

除非你自己是真的可以享受为爱“挖野菜”这件事情，或者你不管怎么做，爱了就会让自己变开心，那我觉得你就可以去做，但是如果你在做这件事情时会变得不开心，变得不好，那么你就该放弃了。

科科：

经济确实是一个风险，万一怎么换城市或者是没钱没房租，肯定也要考虑这件事情的。但如果有人不计较金钱就想跟你在一起，这种情况你怎么办？

《82 年生的金智英》

图源：豆瓣

爽哥：

但是女性的试错成本太高了，因为你青春年华就这么几年，你还把它全都献给一个男人，就很不划算。

蛋蛋：

为什么不能专注当下的感受，喜欢就试试谈着玩不好吗？ 

爽哥：

但如果对女生来说，你觉得谈着玩是好的行为吗？我作为一个女生，然后一个男生说，我和你谈恋爱只是谈着玩，我会觉得对方是渣男。

科科：

我觉得这个对男女来说都一样吧。因为我不是享乐主义的，我不会觉得一时的快乐很重要，就但我不会评判别人是这样做对不对，只是因为我不是这样的人。

爽哥：

谈恋爱是奔着结婚去的，虽然说很古板，但这也是这个社会上传统的大多数人的想法。如果想要缓和这个问题，那应该就是给女性更多生育上的优待，营造生育友好的社会。我还是鼓励女性朋友们在去勇敢追求自己爱情之前，一定要更爱自己一点，要保护好自己。

爽哥：

我看到还有一种新的恋爱心态：“短暂的心动 Crush”, 这也很符合现在 00 后或者 Z 世代谈恋爱的特点。很多 00 后他们在自己心动的对象面前，可能不会再像上一代人那么主动地去追求自己的爱情，只是会浅浅地心动一下，也清楚其中一些现实条件的限制，就选择暂时放下。

与之相伴随的是另一种补偿性的选择：沉浸在别人的恋爱里，比如说“嗑 CP ”*的行为。现在挺流行看恋综，大家都很喜欢看别人谈恋爱。“恋爱可以不谈，但是嗑的 CP 一定要在一起”，把自己想要实现那种美好的爱情先投射在别人身上。

*嗑学家：形容把嗑 CP 当作科研来搞，专注从花絮和照片中寻找 CP 之间互动的蛛丝马迹的粉丝。

恋爱综艺《心动的信号 2》

图源：豆瓣

蛋蛋：

因为真的自己要去实现很好的恋爱是非常难的事情。所以很多时候不愿意去付出这么大的成本和代价，你就只能选择为别人的爱情流泪。 

爽哥：

我刚才想到就是这个成本跟代价的时候，我们现在谈谈恋爱什么的，可能都会先去评估一下对方能不能给自己带来一些什么东西。比方说情绪价值。我觉得这个词它就很敏感又很精准，把一段恋爱关系能带给自己什么衡量得很清楚。

但我觉得说，什么是情绪价值呢？如果你喜欢一个人，感觉跟他天天在一起会很开心。这是他给你带来的情绪价值，这也是你在还没有进入亲密关系之前，先对对方形成的一个初步的判断。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是：如果你还没有完全地了解他，怎么明白他能不能带给你情绪价值？ 

蛋蛋：

其实我有时候觉得情绪价值反而是你自己给自己的。因为你喜欢这个人，所以你在和他聊天的时候，他不管说什么你都觉得很开心。这其实是一个你自己幻想出来的东西。

很多时候并不是因为他特别会说话会哄人，只是因为你刚好喜欢上了他，他说的话就会让你觉得“哇他话说的真好”。那很多时候我们很难分清你在爱这个人还是这个状态的自己。

电影《和莎莫的 500 天》剧照

图源：豆瓣

爽哥：

但是一开始你还没有爱上他之前。比方说你一个朋友给你介绍了一个男生，你们聊着聊着会发现他说的话不对你胃口，你会觉得跟他聊天没有收获特别多的情绪价值，所以你判断你们不太适合在一起。

好像在进入恋爱关系之前，或者说在心动发生之前，我们都要对一切的东西先进行一个小心的科学严谨的评估，确保自己的心动是安全的，是可以接受的，是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的。这体现的都是一种小心翼翼地、想要有对自己的关系有一种掌控感的心态。我觉得“情绪价值”这个词反映的就是当下人们恋爱时的这种心理。

蛋蛋：

我在想，可能在形成这个评判的时候，已经在你内心深处，就甚至连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时候，你就已经下意识地处理好了，你的大脑已经计算过他们会给你带来什么情绪价值了。 

爽哥： 

这是一种下意识的、出于自我本能的一种判断。尽管我们在以前可能没有很经常去提及“情绪价值”这个词，但是现在它越来越被拿出来说。那么是不是也就意味着我们越来越科学，结果让真爱发生的概率，以及我们对它的期待值都变低了，那我们对真爱的判断力，是变得更迟钝还是更敏锐了？

电影《花束般的恋爱》剧照

图源：豆瓣

蛋蛋：

我觉得这其中是我们的情绪感受变得更敏锐了，因为它是一种非常自我保护的行为。是在很多地方都过于的自我保护、过于敏感。

所以导致我们很难去付出很多的爱，或者接受很多的爱，因为你太过于敏感，会导致你自己就好像刺猬一样。如果对方做错了一点，你就会觉得他没有提供给我这个价值。 

爽哥： 

就是现代人的精明。所谓说“智者不入爱河”，是因为大家都很聪明，每个人都想只付出最小的成本，获益最大化，这都是很精致利己主义的一种趋势。我们在批评别人恋爱脑的时候，可能我们在说的就是我们自己。因为我们自己就是一个很斤斤计较的，过度保护自己的这种人，所以就导致了大家都没有恋爱可谈。

蛋蛋：

是的，大家都是刺猬，这怎么谈。

爽哥：

那我觉得就是我们聊完一番，其实把各自的观点归一归类，我觉得我自己应该算是那种理想主义者。我认为理想的爱情就应该和合适的人发生在合适的时间、地点、条件下。所以我的爱情应该发生在真空里。

蛋蛋：

像我这样，可以快乐恋爱，但是不要考虑未来，然后不要结婚，不要考虑所有以后的事情。就算不恋爱，我也会把精力放在别的“爱”的关系上，比如享受和朋友在一起的时间。

爽哥：

那因为我没有金钱，更多时候就算遇到心动的对象也不会采取行动，也就是刚刚提到的 00 后的那种恋爱的心态。 

蛋蛋：

我们都会对恋爱停留在那种“求而不得”的 BE（bad ending）的审美情绪里。比如说我每次看到说什么电影有很好的结局的时候，我都会想这个结局它不是停在这，之后还会发生什么样的问题？我觉得所有的美好都是会消逝的。但是那个已经 BE 的故事，它会一直停留在我心中，维持一种美感。

经典 BE 美学电影 《情书》

图源：豆瓣

爽哥：

你知道那个“今天我遇到一个 Crush ”那个豆瓣小组对吧？还有另一个小组是“今天我 Crush 了没有回应”。对，这两个小组有一些细微的不同，还蛮有意思的。

像另一个“今天我 Crush 了没有回应”就带着 BE 美学的滤镜，有一点求之不得那种感觉，就大家会很沉浸在这种“淡淡的忧桑”情绪里面。甚至它会有“不能在这发 Crush 的后续，要直播恋爱过程的话出门右转是恋爱组”这样一些奇奇怪怪的”约定“。

但我觉得就是谈个恋爱，你还管人家这么多？还得分一个“ Crush 了”；另一个“ Crush 了但是没有回应”，就感觉这其中区分得非常细致。 

蛋蛋：

但其实我是这样想，因为你在看那个“Crush 没有回应”组的时候，你是抱着一种给自己渲染一些悲情气氛来的。比如你今天真的碰到一段难过的 Crush 时，如果突然看到一条恋爱帖说我的 Crush 怎么怎么美好，那你会更难过。

但相反你如果看到很多人和自己一样，都是 Crush 但是没有回应的话，你会觉得它会是一件比较平淡的事情，虽然确实你也很难过，但它是正常的。 

爽哥：

是希望大家都有一样的心理吗？

蛋蛋：

当你看到一段甜甜的恋爱的时候，你可能会真的觉得是不是自己出了什么问题，是不是自己不配美好的爱，会陷入一种自责的情绪里。

但是如果你看到大家都是这么悲伤，你会觉得自己的悲伤和 bad ending 是一件被允许的、非常正常甚至有点浪漫的事情，你就没有那么难过。

电影《爱乐之城》剧照

图源：豆瓣

爽哥：

所以我们就是要在这里找到一些共同点，消灭一些差异性，然后让自己觉得更舒服？

蛋蛋：

其实大家都想让自己更舒服。

互动话题：

你认为在爱情面前，我们应该更“自私”还是更勇敢？

参考来源：

[1] “恋爱脑”为什么成了21世纪新型绝症？| 虎嗅

https://www.huxiu.com/article/704117.html

[2] 抱歉，今天我要为这「恋爱脑鼻祖」正名 | 女孩别怕

https://mp.weixin.qq.com/s/V196MY7yLTZzuB09S3j11g

[3] 挖野菜的王宝钏能劝退“恋爱脑”吗？| 新京报书评

https://mp.weixin.qq.com/s/Dl7hhf81hy0HWPjoUmJbYw

[4] 王宝钏挖野菜 18 年，为什么成了「恋爱脑」的鼻祖？| 知乎日报

https://mp.weixin.qq.com/s/7dIsdOqwZkDg5QEog48jfA

[5] 因为害怕失控的感觉而选择 crush 的年轻人，需要一点勇敢 | 简单心理

https://www.douban.com/note/834189419/？_i=6855948vyWk79C

[6] “我今天遇到一个 crush”| 豆瓣小组

https://www.douban.com/group/icrush/

[7] “我今天 crush 了没有回应”| 豆瓣小组

https://www.douban.com/group/732302/

编辑：兵书

排版：灵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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